“你说什么?”
“离开这个城市,因果对极。这是我给你的忠告。我唯独不想把你牵连进来。”
“理由,我可以问吗?”
“...”
红帽子沉默了大概五秒。
“好吧,我认输。隐瞒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。”他挠了挠头。“差不多两周之后,我要毁了这座城市。”
“什么?!”
“准确来说,是毁了那座大厦,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——【对策局】。虽然我本意并非如此,不过那么巨大的建筑如果倒塌的话,整个城市也不可能幸免于难。就结果而言,我要毁了这座城市。”
【对策局】是这个城市地标,也可以说是这个城市的代名词。占地面积巨大,却是当之无愧的全市第一高楼,从城市周围的郊区远远地眺望,都能隐约看见塔状的楼顶耸立在云间。不管怎么看都是只有狂人才会想到的疯狂的设计,然而在奇迹般的共鸣现象的参与下,那种胡来的建筑最终建成了,所以【对策局】也是新时代的标志,他象征着一个人类与共鸣和平相处的美好时代。
如果要让那种庞然大物倒塌,造成的损害是无法预计的。【对策局】倒塌了,人类对共鸣者的信任会随之倒塌,共鸣者对人类的信任会随之倒塌。战争爆发可以说是必然的结果,但是在此之前,整个新安市将会被掩埋在碎片和废墟之下,居民的生还几乎是不可能的,一切都将在那一瞬间彻底地迎来终结。
“为什么要告诉我?”
比起毁灭城市的理由,洛瑟更在意的是这个。
为什么是我?为什么要把情报告诉我?
对洛瑟而言,这两个问题甚至比为什么毁灭城市还要重要。
突然之间出现,突然之间以朋友相称,还说出了自己以前的名字,这个男人实在太可疑了。但是洛瑟却选择相信了他。洛瑟不是因为怀疑而恰恰是因为信赖才会问他这个问题。
“我已经说过了,不想牵连你啊。在整个新安市里,只有你可以确信是‘绝对无罪’的。如果说无罪分等级的话,你毫无疑问是这座城市中排名第一的那个。所以唯独你,我不想牵连进来。”
红帽子说话的过程中一直看着洛瑟的眼睛。他的话里没有一句谎言,洛瑟能感觉得到他的觉悟。
“...我知道了。可是我不可能一个人逃走。”
洛瑟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蜜柑。洛瑟的这条命是蜜柑救来的,如果不是有人给来动力活下去,如果不是蜜柑的希望,洛瑟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。
“我给你三天的时间。去和那个人商量吧。三天之后,我们在刚刚那家店碰头。”
“如果到时候我的答案是不呢?”
四目相接,洛瑟略有紧张地盯着红帽子的双眼,而红帽子只是轻松地付之一笑。
“那就到时候再说吧。再见啦。”
他跨上他的业务用自行车,朝着洛瑟挥了挥手。
“等等!你就不担心我去告密吗?”
洛瑟匆忙地追了上去。夜很黑,他凭借这自行车发出的咔吱咔吱的声音才能判断出红帽子的方向。
“没关系,他们抓不到我的。”
留下这样一句话,红帽子踩着自行车消失在了漆黑道路的尽头。
“欢迎回来。”
门一打开,便听到了少女的声音。
家,和一进门的那句“欢迎回来。”都是洛瑟不曾期待过的东西。无论是家,还是那个少女,对于洛瑟而言都是太过于奢侈的东西。所以无法期待,不能去期待,明明再三地告诫过自己,可是心里却总是控制不住的感到喜悦,并且就像孩童一样将这种感情流露在表面。
啊...我真是一个不像话的大人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
站在玄关处等待着洛瑟答复的蜜柑微微一笑。
“今天怎么这么晚呢?遇到什么好事了吗?”
蜜柑一边说着,一边啪嗒啪嗒地往屋里走。她身上穿的是风格朴素的粉红色睡衣,看起来是已经洗过澡,准备上床睡觉了。
洛瑟拿起就这么放在鞋柜的上的钥匙,把门锁上。然后把钥匙拿进屋里,放在蜜柑平时拿钥匙的地方。
“也不是什么好事。只是以前的朋友请我吃饭而已。”
虽然是自称的朋友呢。
“诶...小哥原来有朋友啊。我还以为小哥是一直独来独往,像独行侠一样...那种酷酷的感觉?”
其实只是被大家排挤,无法融入群体而已。所谓独行侠大致上都是这样的。在外人看起来很帅气,因为不去依靠他人的力量所以使人产生一种他们很强的错觉。实际上正好相反,其实是因为弱小到了连他人的力量都借不到,才会成为独自一人的。
“谁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朋友吧。你在学校里不是也有很多朋友吗?”
“嗯...也是呢。朋友是谁都会有的...是这样的......”
坐在沙发上的蜜柑突然低下了头。
“今天...一个要好的朋友跟我提出绝交了。”
“...!”
洛瑟突然反应过来,自己无意间掀开了蜜柑的伤口。
“抱歉...”
“不。这不是小哥的错。你不需要道歉的。”
洛瑟沉默了。
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?作为年长者,这个时候本应该去安慰她。
可是该怎么说?和朋友绝交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?和某人做朋友又是什么感觉?
不知道。想不起来。头好痛。
那么我现在究竟能做些什么?
“呐,能听我说说话吗?”
蜜柑开口了。
她抱着双腿像缩成一团的猫一样窝在沙发上,双眼注视着漆黑的电视屏幕。
“不久之前,班上的一个女生和大家说我是个骗子。说我一直以来的为班上做事,全都是作秀,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讨好老师。说我表面上装得乖巧,其实是在勾引男生,还说我是伪善者......”
“这怎么可能!”
洛瑟罕见地激动了起来。
“这些话肯定都是骗人的。不去理它就行了。”
洛瑟是知道的,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蜜柑绝对不可能是那种人。
蜜柑绝对不可能是个伪善者。若不是这样的话,她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拯救这个一无是处、被众人唾弃的陌生人?又是为什么毫无根据的相信不被任何人理解的流浪者,为他鼓掌,自作主张地称他为英雄......这太奇怪了!
“我知道...”蜜柑依然把头埋在手臂里,低声地回应。
“我知道的。可是班上的同学相信了,有的男生还跟着起哄,最后闹到老师那里,老师在大家面前狠狠地批评了那个带头的女生。然后,大家就渐渐地疏远我,朋友们也开始对我视而不见。今天...就连安可儿都......”
女孩子的抽泣声。关着的电视不可能发出声音,所以声音的来源只有一种可能。
“蜜柑...”洛瑟想说点什么。
“小哥,我到底应该怎么办?”
被她这么一问,洛瑟反而说不出话来。
除掉一两个人就能让问题解决吗?或是用暴力胁迫,就能让已经破裂的人际关系复原吗?不,这是不可能的。若是说真的存在解决方法的话,那恐怕就只有将一切都破坏掉,心理上的,物理上的,一切都......
“时间不早了,快去睡觉吧。”
洛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
“会改变的,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。只要等到明天的话,一定会。”
蜜柑破涕为笑,用手擦干了眼泪,看向了摆出一副大人模样的洛瑟。
“刚刚的话,和爸爸的语气一样。”
“这就是成年人的气概...大概。”
看到笑得在沙发上打滚的蜜柑,洛瑟瞬间就泄气了。
果然这种装模作样的话不适合我啊。洛瑟心想。
“那我去睡觉了,晚安。”
在洛瑟垂头丧气的时间里,蜜柑不知不觉走到了他的跟前。脸上带着充满活力的笑容,蜜柑又变回了平时那个蜜柑了。
“话说小哥明天有时间吗?”
她微微一笑。
“能不能稍微陪我一下?”
“你一定觉得我是一个无聊的人吧?”
坐在餐桌前,背对着洛瑟的蜜柑如此说道。
“就算如此,我也一直对你...你一定不会懂的。永远不会。”
就算听到这种话,洛瑟也依然无动于衷,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静坐着。尽管他的心里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样毫无波澜,可是他别无选择。
“鮟鱇鱼小姐对着灯笼鱼先生说。然后灯笼鱼先生的眼睛发出了诡异的光。提问,诡异的光是什么,请结合上下文写出你的理解......这种事情谁知道啊!”
随着一声哀嚎,蜜柑扑倒在桌面上,准确来说是铺满了整个桌子的作业上。
“诡异的光是什么啦!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眼睛会发光的生物啊!”
蜜柑趴在桌子上发起脾气来。
原来蜜柑也会有这种时候。看到蜜柑这不耐烦的样子,洛瑟才感觉到她果然还只是一个孩子。
蜜柑每周都有周末作业,但是这周因为种种原因比平时要多上一倍,为了完成作业,她不得不安排整整一天的时间专注的学习。
蜜柑昨天说的陪她一下,其实是监督她完成周末作业。虽然洛瑟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,但心里还是免不了抱有一些期待。
现实真是让人无可奈何。
“呐,小哥。你觉得诡异的光会是什么?”
蜜柑突然停止了牢骚,把问题抛给了在一旁发呆的洛瑟。
洛瑟正纳闷为什么要特意地把阅读题的文本全读出来,原来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。
洛瑟很想回答她的问题,如果可以的话,他想像家庭教师一样手把手教她做完所有作业。他想要报答蜜柑,尽管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,他也想竭尽所能为蜜柑做点什么,这样一来他心中的罪恶感或许能够稍微减轻吧。可是洛瑟并没有学过解题的知识,就算知道让嫌疑人吐出真相的方法,也不能让试卷吐出一个字,这就是现实。
“就算你问我我也...这种问题应该去问出题人。”
“对吧!对吧!这种问题只有出题的老师才想得到答案啦。虽然题干上写的是‘写出你的想法’可实际上只有老师的想法才是正解。让学生去揣测老师的想法完全是强人所难嘛。太过分了。”
未曾经历过学生时代的洛瑟的话,与现役中学生的蜜柑产生了共鸣,其结果扭曲了现实,使得蜜柑决定无视阅读题,直接进入古文部分。
“古文啊...唔,头好痛。这一段的关键句,我记得我背过啊......”
蜜柑左思右想,还是没能想到那句话的上半句是什么。那是一篇课本上有的文章,而课本就放在蜜柑房间里的书包里。可她宁愿相信自己含糊不清的记忆,花上五六分钟冥思苦想,也不想花上一分钟回到房间里把课本拿出来。
“唔...使人听此凋朱颜的上一句到底是什么......”
十分钟过去了,蜜柑的答题纸上依旧空空如也。她趴在桌上发出哀嚎,无意间将心里苦苦思索的题目说了出来。
“又闻子规啼夜月,愁空山。”洛瑟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答案。
“对!就是那个。”
蜜柑拍了一下手,马上动笔在答题纸上写出了整句古文。
“问君西游何时还?畏途巉岩不可攀。但见悲鸟号古木,雄飞雌从绕林间。又闻子规啼夜月,愁空山。蜀道之难,难于上青天,使人听此凋朱颜。”
蜜柑唰唰地写着的时候,洛瑟很流畅地背出了整段古文。
“小哥好厉害。莫非是很擅长古文吗?”
“不是的...与其说是擅长不如说是比较感兴趣而已。从以前开始,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去翻古书,翻着翻着不知不觉不就记下来了。”
洛瑟在和现在的蜜柑差不多大的时候就有这个爱好了。最初的理由是为了打发时间,而当时的书架上除去完全看不懂的外文书,就是一些古书了。没有选择的洛瑟只好拿起古书,久而久之,便喜欢上了。
就算是现在,他偶尔也会去书房偷偷翻一翻她父亲的藏书,而且每次翻完都会出于罪恶感把书房从到到尾打扫一遍。
“哇~小哥好厉害!下面的这道题也教我。”
“这个是......”
“那这个翻译呢?”
“那个是......”
“还有这句话的理解呢?”
“那个的话......”
“完成了!那么接下来是数学。”蜜柑的双眼闪闪发亮,投来期待的目光。
“不...那个是真的不会啊。”
结果,蜜柑用了比想象中更短的时间就写完了作业,因此蜜柑也有了可以出去走走的空闲时间。
“这都是小哥的功劳呢~”
蜜柑舀了一大口橙子味的葩菲送进嘴里,脸上洋溢着惹人羡慕的幸福的表情。
“不不,我只在古文部分稍微帮了一点忙,其他部分只是在旁边看而已,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功劳。”
“小哥光是在旁边陪着我就已经是很大的功劳了。有人监视和没人监视在效率上可是完全不一样的。”蜜柑一边说,一边用勺子在空中画着圈。
“是这样吗?”洛瑟吸了一口店里最便宜的柠檬茶。
“是 这 样 的 !”蜜柑一字一句地说,每说一个字语调就稍微上升,这种可爱的说话方式让隔壁桌正在玩手游的男生向这边看了一眼。
然后那个男生装作察看邮件举起了手机,想偷拍沉浸在甜食中的蜜柑可爱的侧脸。但在发现洛瑟正看着那边之后又怂得放下了手机。
“话说为什么这周会有这么多周末作业呢?快要考试了吗?”
虽然以前的作业也不能说少,但从来没有会让蜜柑特意腾出一整天去写的。蜜柑总是会事先在学校里完成一点作业,这样回家之后就有更多的时间干自己的事情,比如和朋友一起去逛街,在家看上一整天租来的特摄片,参加义务劳动,又或是像现在一样,关爱一下寄生在自己家里,没有朋友也无事可做的可怜的房客。
“虽然确实是快要期中考试了没错,不过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啦。今天做的那些,其实大部分是周一布置的,说是让我们平时去写,下周交上来。然后我平时没怎么动它们,就全部堆到周末了。”
“平时忘了写所以堆到周末了,真像是你会做的事。”
“什么嘛!你这个把别人当傻瓜的语气。我才不是因为粗心才忘记的写的呢。是因为平时...有各种各样的事情......”蜜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,目光也垂了下去。
这时洛瑟才回想起来蜜柑昨天晚上说过的那些话。
“果然是因为...班上的事情?”
“嗯...”蜜柑没有力气地点了点头。
“能够和好吗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蜜柑很干脆地回答。“有时候,我真的不知道大家在想些什么。”
她把勺子插在冰淇淋上。
“上一秒还是支持我,配合我的同学,下一秒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,批判我,诋毁我,对我做过的一切都以异样的眼光看待。那个带头起哄的男生,前不久还向我表白过。我不明白,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。我已经...不知该如何是好了。”
孩童是成人的缩影,但是和成人不同,他们不会被过多的枷锁所束缚,所以有时孩童会干出比成人还恶劣得多的行为,但是凭这并不能马上对孩童定罪。与成人的恶不同,青涩的恶是比较容易被改变的,只要能够纠正,那么孩童就不应该被称为有罪的。
但是对洛瑟而言,事情是这样的吗?
“蜜柑...”
洛瑟下定了决心。
“和我一起离开这个城市吧!”
洛瑟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,注意到周围的视线好像渐渐聚集过来,他又马上坐回到椅子上。
“诶~小哥你意外的相当大胆呢。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,可是这种事情等到回去之后再说不也可以吗?不管怎么说这里都不太合适。”
蜜柑平静地说。
“不,不,不是的!你误会了,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。虽然就是字面上那个意思,可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。再说了我们之间...就是那个,社会的评价啊,公序良俗啊,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可能吧。”
“公序良俗?小哥你在说什么呢?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跑到那里去?”
“呃...?”
奇怪。
这绝对很奇怪啊!
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展开?难道误会的人其实是我吗?
洛瑟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自己脱光了的少女,赤身**地送上前去,家主却躺在床上翻起了书。
啊...好想去死。
“好啦,好啦,冷静一点。回到刚刚的话题,为什么说要带我离开这个城市呢?”
和自顾自地误会然后乱了阵脚洛瑟比起来,蜜柑倒是一直都十分淡定。这就是常年来被表白锻炼出的从容吗?
我真是太没用了。洛瑟在心里叹了口气。
“蜜柑,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。其实这个城市就快要毁灭了。”
“诶?...嗯。”听到了这种震撼级的消息,蜜柑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,脸色都没有丝毫改变。
“反应意料之外的平淡啊...你难道不惊讶吗?”
“诶?不是,其实我很惊讶。只是城市毁灭这种事情,太非现实了,就算突然跟我说城市要毁灭了我也没什么实感。”
“打比方的话就是铁甲骑士的大反派黑鹰博士的野心实现了。”
“这可真是不得了!”蜜柑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。
“这个城市已经不行了,再在这里待下去会没命的。所以和我一起逃走吧,逃到一个不会被波及到的安全的地方。”
洛瑟尽他的所能让这句劝说显得声情并茂,但是他觉得这并不能改变蜜柑心中的想法。
说实话,洛瑟从一开始就猜到了蜜柑会说些什么,脸上会是怎么样的表情。可他还是要去确认,他想要听到由蜜柑的口中说出,用蜜柑的声音组成的,真正的蜜柑的想法。
她张开了嘴,洛瑟渐渐屏住了呼吸。
“当然是不行的啦。”
“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不止有我。邻居的老奶奶,蛋糕店的玛莉亚姐姐,还有学校的老师,当然还有同学们,大家都生活在这个城市里。让我丢下他们一个人去逃命,这种事情我做不到。”
这就是洛瑟熟悉的那个蜜柑,一个时时刻刻把别人放在自己之上,能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性命置于危险之中的人。
“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?”
“嗯...如果不是逃走的话或许还可以再考虑一下。”
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没什么。差不多该回去了。”
不知不觉中蜜柑点的像小山一样高的葩菲已经见底了,太阳也沉入了西方的地平线,街道上像铺了一层橘皮果酱一样呈现出甜蜜的橘色。
确实如蜜柑所说的那样,应该回去了。
“快点回去吧。等到天黑完全黑下来,回去的时候可是会遇到坏人的。”
“不会遇到的,就算遇到了我也不会害怕。”走在洛瑟前面的蜜柑如华尔兹的舞步般旋转180度,枣红色的裙摆因向心力而微微上升,“因为有警察先生跟着我呢。”
“...是啊。”这一次洛瑟没有反驳,他笑了,然后点了点头,“确实没有害怕的理由。”
“既然如此,我们绕路去看看那片花地吧。”
蜜柑说的花地就是那片长满了长春花的荒地。
“哦...你说的是日日新吧。”洛瑟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。
“不是日日新,是长春花!真是的,不要再用那个土气的名字了,一点都不美。”
“那雁来红怎么样?”
“你是哪个时代穿越过来的啊!”
这种没有意义的对话一直持续着,偶尔夹杂着欢快的笑声。洛瑟跟随着蜜柑娇小的背影,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吐出一句又一句话,只是这样就能感觉到传递幸福的物质流遍自己的身体。
“到了。”
路还没有走到尽头,蜜柑的脚步却停了下来。她望向到路左侧,眼下便是一片长春花盛开的花地。
颜色各异的长春花由于夕阳的映射,变成了明暗不同的橘黄色。北欧人曾把夕阳比作战火,它和战火一样能迅速地让一切染上自己的颜色;但是和战火不同,它不会令任何人受伤,这正是它的美丽之处。
如果来的再早些,就能欣赏到不同颜色的花朵,但是像现在这样一切都被那燃烧的天空晕染、调和也不失为一种美。
“真美...”
蜜柑捂着嘴笑了。
“小哥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呢。”
“是吗?”
洛瑟挠了挠头。他总觉得今天这美景他是第一次看到。
“呐,你知道长春花的花语是什么吗?”
“花也会说话吗?”
蜜柑叹了口气,嘟着嘴念叨了一句“不是啦...”。
她俯下身子,小心翼翼地将一朵粉色的花捧在手里。
“长春花的花语是——愉快的回忆。小时候我也经常看这种花,虽然不是在这里。”
她玻璃球般澄澈的眼睛注视着手中的花。她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,像是在哭,也像是在笑。
“妈妈把它们摘下编成花环,爸爸把花环戴在我的头上,然后摸我的头.....爸爸和妈妈,他们都是很好的人...很好...很好。”
“蜜柑...”
洛瑟走上前去,掏出了那块专门为她准备的灰手帕,虽然看起来显脏,其实洛瑟已经细心地把它洗得比新的还要干净。
“没事的。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情。我只是感觉自己很幸运,能来到这个城市,能遇见这个城市的人们,能看到今天这样美丽的花。”
她站了起来,脸上带着笑,侧着脑袋看向洛瑟。
“还有能够和你相遇,真是太好了。”
她头侧的单马尾垂在肩膀上,夕阳透过发隙折射出美好的颜色。
“今天的事情也会成为‘愉快的回忆’吗?”
她抛出了一个问句,那是一个从一开始就知道答案的问题。
“会的,一定会的。”
这完全是明知故问吧?洛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。
洛瑟向前走了一步,从蜜柑背后走过。
“蜜柑,我最近可能不会回来了。”
“要回去工作了吗?”
“不,怎么说呢,是...是开杂货店的朋友叫我去店里帮忙收房租。”
这是洛瑟临时编出来的借口。说出口之后,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一个很烂的借口。这种程度谎言骗不了聪明的蜜柑,可是事到如今再改口已经来不及了。
“嗯,我知道了。一路顺风。”
蜜柑简单地相信了。不可思议的是洛瑟对此一点都不感到惊讶。
蜜柑虽然是个聪明得足以识破谎言的孩子,但是她对别人的无理由的信任却驱使她去相信,哪怕那只是**裸的谎言。这就是蜜柑如玻璃般美好又脆弱的处世之道。
“那件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的。”
洛瑟会心一笑。尽管没有说出来,洛瑟却明白了这是自己和蜜柑之间的约定。
黄昏下,站在花海旁的少女静静地注视着,背对太阳的男人独自走在看不到尽头的小路上,渐行渐远,然后...消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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